很荣幸能够有这么一个学习交流的机会。说实话，对于今天交流些什么，我是有过思想斗争的。众所周知，我们有的交流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台面上的、正儿八经的交流，比如今天这种场面下的交流，可以称之为“场面话”；另一种是大家在私底下的讨论，可以称之为“悄悄话”。也是众所周知，“场面话”和“悄悄话”有时会存在着很大的差别。俗话说，“什么场面讲什么样的话”，按理我今天当然应该讲些“场面话”，既体现自己的水平，大家听着也舒服。可是我今天很想把“悄悄话”端上台面上来，说得不对的地方，请首长同志们指正。
今天我交流的主题是《诚实地对待我们的学习》，主要谈三个问题，同时准备了三个故事，来说明我的观点。
第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学习？关于这个问题，党的领导和各级首长都有过精辟的论述，不过事实是当前很多同志学习的热情一直没有真正提起来。这是为什么呢？我这里先讲个故事。这个故事和我的泰山大人有关。泰山大人以前也算是党的一位中层领导干部，最大的嗜好是喝酒。蒙他老人家青眼有加，对我的看法一直很不错。但他对我也有很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不喝酒。亲友间应酬，我一般都是弄点饮料搪塞过去。这种时候他就很失望，有一次很郑重地对我说：“你要想有好的发展，就要记住一句话：有时候，十瓶墨水也抵不过一斤酒水。”──故事讲完了，可是余味很深长。墨水──这是知识的符号，很重要；有多重要呢？但是在某些地方、某些时候、某些情况下，十瓶墨水大概勉强是一斤酒水的价值──在这里，酒水是人情关系的符号。在很多同志眼里，喝酒总比喝墨水要痛快，锻炼出一斤酒量总比一斤墨水量要轻松愉快，比完了酒水，我们再拿墨水和汗水比、和口水比，情况又是怎么样呢？假如我们肯诚实地面对事实的话，我想我们可能会发现，理论素养、科学知识和体能技能比起来，更受重视的有时还是后者。美国有个著名的经济学家叫加里.贝克尔，作为一个资本主义学者，他很习惯性地把人作为“经济人”来分析研究，也就是说，人的各种活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追求效用最大化。用经济学来解构爱情、解构家庭，甚至解构牺牲奉献、解构理想信念，都是这个家伙的拿手好戏。这着实让我们这样胸怀神圣理想使命的人听起来感到很庸俗、很没劲。而他就是靠这套庸俗没劲的东西拿到了诺贝尔奖。他最著名的著作有《人力资本》、《家庭论》、《人类行为的经济分析》等书，我当然是用批判的眼光来读的。不得不承认，这个洋鬼子讲得有道理。同时我也发现，很多人早就在实践中掌握了这套理论并践而行之，他们在墨水与酒水、汗水、口水等等的比较中早就作出了能使自己效用最大化的选择。“学得好不如干得好，干得好不如讲得好”，这些俚语能够流行起来，说明一定是有现实基础的。以前我听到人家说咱“爱学习”的时候心里总是美滋滋的，自从我明白上述“道理”以后，“爱学习”这样的话我就不爱听了：这不骂人么？谁比谁傻多少啊？──所以说，要想真正在我们中间把学习搞起来，就一定要改变我们的现实基础，就是要真正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给人才发挥才能的舞台，给人才以应有的地位。否则，光讲时代需要、国家需要、部队需要，恐怕还是很难从根本上调动起学习热情的。要知道，我们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们的党员干部也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党员干部，当然也带有“经济人”的属性和印记。他能勤学苦练，掌握先进本领的同时又不求回报，这当然很好。可这样的精神风貌只能作为一种提倡，如果作为对广大党员干部的一般性要求，恐怕暂时还没有这样的现实基础。
我想谈的第二个问题是：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学习态度？还是先讲个故事。这个故事和我的父亲有关。我父亲是个老劳模，是当年在全省巡回讲学的业务尖子。但他有个毛病，就是单位组织理论学习的时候老喜欢提问题，而且常常是组织者解答不好的问题。──最后是他被打成“右派”。而他的一位没多少文化、业务一窍不通但是“老三篇”背得特熟的同事被树为县粮食系统的学习典型，进步非常顺利。故事又讲完了，它有什么寓意呢？──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态度决定一切。不求甚解比刨根究底更容易得到赞许，盲目表态比谨慎领悟更容易得到信任。很遗憾，这个寓意到今天也还管用。回顾我这些年参加的大大小小的党性党风教育，一个深刻的感受是：没有疑惑、没有争论，只有一片赞和声、一片决心声。我常常想，党这些年来在理论创新上是有很多重大突破的，有些甚至是需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的。理解这些创新理论，没有深入的学习和争论恐怕是不行的。邓小平理论中关于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本质区别的论述，不是到现在还有诸多争议么？十五大关于社会主义经济结构的定义，不是引起了动摇社会主义根基的争议么？就连“三个代表”理论中究竟代表谁的利益，不也是引来诸多质疑么？但在我们的学习中，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需要的只是深刻地领会、坚决地贯彻、坚定地拥护。可是，没有讨论和质疑，领会能是深刻的么？没有自觉的思想觉悟为指导，贯彻能是坚决的么？没有深刻的理论为支撑，拥护能是坚定的么？动员教育中讲学习的重要性，组织过程中强调“一个不漏、一课不落”，学习结束写个决心书般的措施，这已经成为我们学习的一般程序。有用么？──当然有用，这些教育是警钟、是鞭策，确实在激励斗志、鼓舞干劲、改进作风上起到了积极作用。可是深究下去，有些根本性的问题却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当前中央的政策特别好，但是各级在学习贯彻落实的过程中，真正深入研究了没有？正确的态度是严肃地对待这些难题，千方百计把它们解决好。但事实上呢？恐怕更受赞赏的态度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信息化”的旗子举起来再说，难题解决不解决倒是第二位的了。“扛红旗”和“攻山头”，本来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如果大家的眼里只看见“扛旗手”，那么最后山头由谁来攻下来呢？所以说，“见红旗就扛”是先进性的表现，而那些认认真真研究攻山头办法、不畏艰险攻山头的人，应该受到更多的敬重。党员当然应该有坚定的立场，表现出很高的姿态，可是如果仅此而已，恐怕还是远远不够的。
第三个问题：我们应该如何组织我们的学习？先讲一个孔夫子的故事。孔子当年在卫国的时候，卫灵公的夫人南子是个大美人，可是“有淫行”，名声很不好。按理说像孔子这样的道德之士应该避免与之有接触的，可是孔子却还是去拜见了，弄得他的学生子路很不高兴，怀疑他们有不正当关系。孔子于是就发誓：“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就是说如果我有你说的那样的事，天打五雷轰！本来君子坦荡荡，弄到要赌咒发誓的份上，可见孔子还是心虚的。后来孔子还是很有感慨地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这个故事启示我们，“好德”──也就是思想政治修养，“好学”──也就是能力素质提高，本身的吸引力是比较有限的，很容易受到各种外来诱惑的干扰。熬夜苦读不如通宵打牌有趣，听课不如看小说来劲，教员舌绽莲花不如周公召见有吸引力──课堂上睡觉已经成为当前教育的一景。解决这个问题，提高大家的思想认识是必要的，纪律约束也是必要的。不过，我个人觉得最有效的方法还是提高学习的吸引力。以枯燥对抗有趣，结果必然失败；以更有趣对抗有趣，这才能真正激发学习兴趣。学习怎样才能做到比其它外在诱惑更有趣？一定是更新的内容、更活的思想、更好的形式、更多的刺激。我们每次教育都要求要克服“老一套”思想，为什么我们不反思一下“老一套”思想产生的现实基础呢？哪怕国色天香，天天面对只怕也会“审美疲劳”，否则也就不会有“七年之痒”了；同样的文件念了又念，同样的话讲了又讲，同样的措施订了又订，又怎么能真正激发起大家的学习热情呢？
我上面三个故事讲的当然都是些消极的现象，辩证法告诉我们事物总还有积极的一面。不过，积极的东西总是不怕没人讲的，所以，我这里也就不讲了。
最后的一个故事大家都是熟知的了：一个光屁股的皇帝在群臣、百姓的欢呼簇拥下举行一次盛大的游行，一个小孩说：“可是，他是没穿衣服的呀！”这个小孩的勇气来自于他对世故人情的无知。王朔说：“无知者无畏。”作为党员干部，当然不能是无知无识的傻大楞，可是也要有那孩子般的“赤子之心”，这就是诚实。实事求是是马克思主义者的一个本质特征。我总认为，诚实是先进性的基础。前罗马尼亚共产党领袖齐奥塞斯库被杀之前几个月，在党的会议上一次讲话竟数十次被如雷的掌声打断，几个月后正是那些鼓掌的手吊死了他和他的全家。齐奥塞斯库的不幸是追随他的党员同志的集体不诚实。而我们的党有诚实的人能有诚实地说话的空间和氛围，这才是党之大幸。我的发言完了，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