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远雄浑的文化大地上踽踽的独行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仅此一人。字字含泪，句句泣情中，一声“文化”的叹息足以震天撼地，一条“苦旅”的行程堪比蜀道之难。
    一介文人，余秋雨。一籍散文，文化苦旅。
    文人的心有多宽，我不知道。文人的视角有多远，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无法找到一个度量衡单位来丈量。我只能说很宽，很远。中国的精神文化是文人们永无法释怀的情结。因为他的悠久的魅力早已和他们的血液浓密相连而渗进了心灵的每一角落。溪涧川岳，中国的自然山水也是文人永远都依恋和执着向往的，中国的许多山水时是都已脱离了纯粹的自然风味的，她们的身上被寄寓着浓厚的文化气息。在某种程度上，只有依赖文化，文人才会获得长久的生命力。
    秋雨先生作为当今文坛的佼佼者，其灵动的文人气质，独特而深入的思考常令人折服。正如其在自序中所说：“如果每宗学问的弘扬都要以生命的枯萎为代价，那么世间学问的最终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辉煌的知识文明总是给人们带来如此沉重的身心负担，那么再过千百年，人类不就要被自己创造的精神成果压得喘不过气？如果精神和体能总是矛盾，深邃和青春总是无缘，学识和游戏总是对立，那么何时才能问津人类自后至今一直苦苦期盼的自身健全？”基于这样深沉的思考和文人的使命感。秋雨先生换上了远行的装束，推开房门。独自一人开始了远行的苦旅，他过江南，走西北，往巴蜀。他在寂寞的天柱山下驻足，在坚实的都江堰边冥想，又在多情的江南彳亍。他让染洁的白梅洗却经久的媚俗。又让漂泊的华语发出最深沉的期盼。
    这的确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文化苦旅，旅行和文化契合得天衣无缝。秋雨先生说道：“每到一个地方，总有一种沉重的历史气压罩住我的全身，是我无端的感动，无端的喟叹。”文人的内心从来都是痛苦的，文人的思考从来都是沉郁的。秋雨先生将文化、历史、山水、人有机的糅融，于是，作品的重量立竿见影，读者也随着这厚实的笔调心灵受到震颤。
    秋雨先生行迹到江南，剥离开一切粉饰，只寻找那最本真的本真，最平淡的平淡。白发苏州、江南小镇、西湖梦将一个别样的鲜为人知的江南淋漓尽致的呈现了出来。江南小镇的美景好情自不必消说，秋雨先生亦不落俗套，起篇便开始了悠远浑厚的思考。在他的笔下，江南小镇的一点一滴被深刻挖掘。于是，我们看到了一种真正的平民式的隐潜，老庄的清静无为里还浸着沈万山的累累伤痕万里，我们看到了一种全然不同于小镇外表的激扬和澎湃，她的内里竟然还隐藏着铁一般的决心和钢一般的生命。江南的统一气质在苏州和西湖中都有表现，但苏、西亦有自己的独特之处。秋雨先生从人文主义角度出发，让我们感受到了爆发在苏州城之上的“吴越战争”不是简单的玩物丧志和卧薪尝胆而是一种王者的报复游戏和黎民的苦不可测的深渊。浣衣女西施也摆脱了神秘的美人纱而被人当作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子。苏州真是一块宝地，她深感黛紫的色彩层层涂抹太沉重了。于是，就随手涂了几笔浅红浅绿，也就呈现了中国文化野泼泼的一面。作为中国人历来的情丝纠结之地，西湖是极复杂的文化人格集合体。她既有佛，又有诗;既有事实，又有神话。清雅无为在这儿发挥极致，失意迷惘在这里彪炳青史。西湖从不为某人所独有，而是被过往钩沉所融古纳今，吞千吐万。
    行者的的使命是远行，他将永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即使江南再宜人，行者也终将选择离开。因为，他知道，广袤的历史还留着一片漠烟风尘待他寻往。一步又一步，一程又一程。秋雨先生终于踏上了西北的土地。
    那里有一种气度，裹卷在无垠中；那里有一段思考，密嵌于深沉中。道士塔、莫高窟、阳关雪、沙漠隐泉在西北的大地上横空出世。道士塔莫若是这行旅中最苦涩最难以下咽的一驿。想要批判，却无处批判；想要怨恨，却无法怨恨。一切已成定局，呈现出来的只是一个巨大的历史悲哀。怨历史，历史已成尘埃，恨小人，小人已然作古。这里的深思太沉重，实在太沉重。只有哭，大哭一场。然后再胆战心惊的去凝望那已凝结在历史上两千年的流彩飞天，进入莫高窟，悲愤的心情得到些许的安慰。沙漠的月色、清冷的光，悠远的历史、永存的画。或许连历史本身都不会想到自己的风骨会被偏居一隅的敦煌石窟，会被石窟里的色流定格成一种永恒。这里没有“血腥的政治斗争”，只有艺术。只有华美的艺术。站在阳关的土丘上，悲风呼啸而来。别无仅有的温暖的阳关只存留在唐人的诗中，只属于唐人的胸怀，只属于唐代。阳关的实质是悲怆而凄凉的，这里是茫茫的沙，这里是苍苍的白。这里的沙堆集敛着无数风干的怨魂。
    行旅在古代文人曾深情吟泣的地方，柳州的深淀中有柳宗元的失意，失意中清晰可见古文人固执的价值观。这简直观曾让多少人迷惘不可脱；险峻的三峡中留下了中国最浪漫的诗人和最美的女人，留下了空空的喟叹。幽远的青云谱，风雨的天一阁，佛道萦绕的庐山……
    在偌大的中国绵延自己的足迹，从开封、兰州到广州，又从成都到南京。五城记当算作是这趟旅行中少有的轻松一线。开封的古塔和淤泥下面掩藏的是一段银烂的华梦，而它的上面则是整个中华民族一次又一次不断站立的不屈精神；南京城的自然和历史水乳交融，奇绝得让人久久不能释怀。于是，玄武湖的藤葛、明故宫的遗址、鸡鸣寺的钟声、栖霞山的落叶，永远都那么撩人情思，令人心醉；偏居一隅的成都，悠闲自在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成都的土沃，成都自古的人文积淀远远就让人恭敬仰瞻；清香味浓浓弥漫的兰州，永远那么友善和气的立在那儿，疏朗而令人感动；广州的资历比之开封、南京、成都、兰州尚浅，但他却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中国近代最强有力的推动机。广州的花市和早茶永弥漫着淡淡的世俗气，或许这就是广州人最难舍的生活状态。
    秋雨先生不停地在中国大地上行进，怎能不累呢，累的时候歇歇脚，休憩一下吧。可休憩的是脚步，思想却永不会停止。于是，酒公墓、老屋窗口、夜雨诗意、笔墨祭便汩汩而出。人性的思考和文化的深忧愈加清晰，就会愈加深入人心。
    中华再大，也有跨越疆界的时候，但中华文化的弥漫却远没有尽头。这种持久的影响力吸引行旅者的脚步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于是，秋雨先生踏出了国土，跨过海湾，来到南洋。这是中国第一批移民的聚集地，于是，漂泊者们、华语情节、这里真安静诞生于异国的热土上。
    至此，这场质实沉重的旅行才告一段落，一步一篇什，一篇一深思，一丝一动情。动情于中国最本质沉重的文化。“苦旅”让感性文化重放理性光芒。这光芒照射着人们的心灵，使人泪流不止，倍受感动。
    我常想，文人似乎天生注定要痛苦。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痛苦，他们才变得深刻。他们深深眷恋自己的前辈和文化。文人从不惧于艰辛，即使他们“手无缚鸡”。所以，他们选择远行来与自己的良心对话，于自己深爱的文化相遇，相容，相合。秋雨先生的超常的观察和洞悉力使他的思想直达中国文化最根本的角落。他总是由景入情，又从饱满的情中剖析绝美的景。文人眼中的景，是情的沁血；文人心中的情，是景的噙泪。秋雨先生的语言有重量，这重量是五千年风雨沧桑的积淀，是一个文人良心的考量。
    秋雨先生在广阔的“土地”上风雨兼程，身后留下一条苦涩难言的文化之旅，留下一册令人醍醐灌顶的《文化苦旅》。中国文化的明光、暗角、悲欢、离合都被一一呈现，哲思和体悟丝丝细缕。
    《文化苦旅》堪称“超脱于这个物欲社会的指明灯”。我想，这恰是“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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