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起稀稀沥沥的毛毛雨,这样的鬼天气已经延续了好几天,似乎还没有尽头。我站在阳台上就可以看见老家所在的村庄,虽然朦朦胧胧,但思绪早已飘飞,在脑海里关于房子往事愈加的清晰起来。
两年前,告别了久居的老屋,带者妻儿来到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活,初来乍到,的确让人有点力不从心,边缘的心态和城镇化的行为接轨总有点不那么自在,小城我早已熟悉,是因为两年来我穿梭与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甚至在醉酒的晚上也能透过浑浊的灯光找到家的确切位置,在心灵深处其实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经常擦肩而过的邻居始终不相往来,很多的时候强装笑脸以示我们早已是熟悉的“朋友”,谁知道心底的防线设置了几层,让人很是尴尬。在城镇化推进的道路上,人的灵魂需要补白精神的食粮。老家坐落在黄土高原的山坡上,是那么厚重和宽广,虽然贫穷,但它是精神的富矿区,灰黄的天空映衬着灰黄的土屋,是它接纳了我的生命,在岁月的长河中老屋伴随我一起延续生命,当然我对它有着难以割舍的特殊感情。
新千年的到来,给我带来格外的好运,顺利参加了工作,娶了贤惠的媳妇,生活很幸福。结婚那天来了许多的客人,老屋蓬荜生辉,母亲额头深深的皱纹绽放成一朵美丽的鲜花,我知道那是母亲一生中最为高兴的一天,就在那一天不胜酒力的父亲也一醉方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这般醉态,喝醉酒的父亲对宴请的客人说:“等我攒到足够的钱,我一定要把这老房子拆了再修一座象样的砖瓦房。”老屋是父亲一生辛劳的结晶,当年,父亲为了建这一座房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我知道父亲已经老了,时常身体不是太好,在物价象火箭一样飑升的今天,父亲什么时候能攒够修一座砖瓦房的钱呢?我心里清楚这并不是父亲在乡亲们面前吹牛。我也不想再去啃父亲的老骨头了,应该努力经营好自己的生活。
后来孩子出生了,给我们增添了无比的欢乐和情趣。看着成长中的孩子,父亲好象年轻了许多,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但是父亲从来没有提起修房子的事情,也许他早已经忘记了,也许他把信念早已埋藏在心底早已没有精力为儿子折腾了。人也许就是这样,总是在给自己身上不断的增添砝码,将生活的大车从一个驿站拉向另一个驿站,总会担心自己在旅途上晚点。其实我也和父亲一样,在家人的极力反对下悄然加入房奴一族,让自己痛并快乐着。乔迁新居的我心里多少有点惆怅,毕竟老屋留给我的记忆太深了,何况还有守望老屋年迈的父母。一个严冬的中午,老家的朋友有事打电话让我回去一下,我赶往老家。晚饭后闲聊起了房子的事情,父亲问我银行的贷款还有多少?我说:“每月还八百元左右,再有两年就可以还完”。其实银行的按揭还有好几年才能还清。父亲没有说什么,陷入沉思,我知道父亲又在为我费心了,我悄然地离开。
第二天,漫天的雪花飞舞着,父亲骑着陪伴他一生的“飞鸽牌”自行车从乡下赶来,载货架上载着一袋土豆,在过人行道时被醉酒驾车的司机刮伤了,肇事司机却逃之夭夭。土豆散落满地,幸好父亲没有多大危险,只是蹭破了点皮,衣服被车子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我把我的衣服脱给了父亲,换衣服的那一刻,父亲说:“小心衣服里的钱”。我纳闷:什么钱?父亲说:“我想好了,这些打算建房的钱你拿着,把房款先还了,不要把人家的钱老欠着。”或许年迈的父亲不懂得按揭是怎么一回事,但朴实的话语深深震撼了我,望着受伤了的父亲,我想起了日益老去的老屋,我的眼泪涌了出来,怕父亲看见,我悄然转过身去,捡起撒落满地的一粒粒土豆。